作 者丨王峰
編 輯丨李博
圖 源丨圖蟲
長視頻日薄西山，短視頻風生水起？
看似兩種相似的業態，背后的生產方式卻格外不同。短視頻博主千千萬萬，網紅“張同學”聲稱沒有團隊、僅憑一人就制作出過百萬點贊的作品。相比之下，長視頻更像是工業化產品，需要大量的人才財力成本。
短視頻與長視頻的版權糾紛也長期存在，知識產權越來越成為文化產業的核心要素，如何更好保護視頻版權，不僅在業界，甚至在執法司法中都極為復雜。
在近日舉行的“短視頻版權爭議的化解路徑”學術研討會上，多位法學專家針對平臺過濾、“通知-刪除”等版權保護舉措進行了討論。在加大保護力度的同時，理順主管部門和版權集體管理組織協調下的授權機制，或許是長視頻與短視頻合作共贏的正確方向。
是否堅守避風港？
面對短視頻侵權，是應該高舉“紅旗”原則，還是應該緊守“避風港”原則？
“紅旗標準”，即侵權行為如同像“紅旗一樣飄揚”，網絡服務者不能裝做看不見，而應該主動對侵權行為進行處理。
近日，有媒體對優酷、愛奇藝、騰訊視頻、抖音、快手、嗶哩嗶哩、視頻號、好看視頻、西瓜視頻、愛奇藝隨刻、微視等11個平臺的侵權處理機制進行了測評。
測評者選取綜藝、動漫、影視劇作品，剪輯成時長不等的短視頻，分別上傳到上述11個平臺，結果發現除了個別平臺以外，均設置了攔截或短時間內主動下架機制。
不過，在研討會上，西南政法大學民商法學院副教授曹偉指出，視頻平臺如果履行事前審查義務，所付出的成本極其高昂，因為需要大量的人工介入。如果一味增加視頻平臺的事前審查義務，會抬高市場門檻，影響小廠商進入。
“不應當隨意擴大對于紅旗原則的解釋，比如，一味提高視頻平臺的審核標準，要求視頻平臺應該對所有的視頻逐一過濾，要求視頻網站承擔‘超人式’的注意義務是不可取的。”曹偉說。
事前審核不容易百分百實現，事后的“通知-刪除”則是重要的救濟舉措。用戶發現網絡平臺存在侵害自身權益的內容，有權要求網絡服務提供者及時刪除相應的侵權內容。
“通知-刪除”來自美國的“避風港”原則，旨在平衡在海量信息的網絡時代，網絡服務提供者的合理注意義務，若是要對用戶每一條發布的信息做事先的人工審查，既不利于言論自由的行使，也將大大增加網絡服務者運營成本。
中國政法大學知識產權創新與競爭研究中心主任陶乾認為，平臺對于“避風港”規則的適用，應該要求平臺本著誠實信用原則，最大化發揮規則的善意。
陶乾認為，應對平臺上的內容有所區分，哪些是平臺自行發布，哪些是用戶發布，哪些是平臺簽約的網紅發布的；普通用戶發布的內容，到底使用了他人的什么作品，使用的程度是怎樣的；視頻本身有沒有被打廣告，熱度怎么樣？都需要去考慮。
“對平臺責任的判定具有復雜性，既要求平臺在其合理范圍內過濾侵權內容，也要考慮到過濾措施不當，會不會對用戶的合理使用造成影響，使得用戶合理使用所形成的視頻而被過濾掉。”陶乾說。
華東政法大學知識產權學院副教授陳紹玲介紹，“通知-刪除”規則有兩個基礎，第一個是“能判斷”，即平臺有能力判斷視頻是否侵權，第二個是“能免責”，即如果權利人通知錯了，平臺刪除了沒有侵權的視頻，平臺也不承擔法律責任。
陳紹玲認為，在短視頻時代，“各方對特定視頻是否構成合理使用有爭議，既然有爭議就無法形成共識，這時候再要求網絡服務商判斷的話，顯然是強人所難，而且繼續要求網絡服務商判斷的話，只能選擇在不確定短視頻是否侵權的情況下一味刪除來實現免責。”
多元共治的授權機制
既然事前審查和“通知-刪除”的機制都難以盡善盡美，應該搭建怎樣的機制完善？
在研討會上，專家們的共識是主管部門和行業組織應適當介入。比如，陳紹玲認為，怎么加強平臺“能判斷”的能力？可以讓法院梳理總結典型的侵權情形，將其納入到網絡服務商的注意義務范圍內。
更為長遠的解決方案在于建立長短視頻的版權授權機制。但中國傳媒大學法律系主任、文化法治研究中心主任鄭寧認為，靠市場自發來解決難度很大。
“長短視頻雙方的利益訴求差距比較大，長視頻希望獲取盡可能多的利益，彌補虧損；短視頻希望得到更加合理的價格，更何況很多的作品其實是用戶創作。”鄭寧說。
鄭寧認為，著作權集體管理組織作為社會組織，力量比較薄弱，也不足以擔起如此重任。
她期待版權主管部門能夠推動長短視頻間的集體談判，比如建立一個高效便捷的授權渠道，讓短視頻創作者能夠快速取得授權；價格費率的制定既體現市場價值，也能夠促進創新。
中國政法大學互聯網治理研究中心研究員張憲也認為，應該在長短視頻領域引入著作權集體管理制度。“但是要讓集體管理制度在短視頻領域行之有效，雙方能夠真正坐下來談判，互相反映自己的利益訴求，政府相關部門還是應該進行引導和鼓勵，這將起到根本性的作用。”張憲說。
算法和大數據能夠實現一定的授權、計費手段。比如，有專家建議設立多方聯合授權機制，擴大授權的內容池。
還有專家建議讓授權后置，短視頻創作者無需事先談判，作品播放后由平臺進行數據抓取與統計，按照使用量計費，從而降低運營成本，保障雙方利益。
中國政法大學知識產權法博士后郝明英則認為，可以探索短視頻平臺與長視頻權利人合作前提下的過濾審核機制。
“短視頻版權治理的基本目標，我認為是通過科學有效的監管、合理的責任分配，抑制短視頻盜版恣意增長。同時要考慮到，為創作留下足夠的空間，促進產業健康有效發展。”郝明英表示。
鄭寧表示，短視頻版權監管應該遵循三個基本原則：第一，在現行立法框架下監管，不要搞所謂的超出法律規定的‘創新’；第二，在安全與發展之間尋求平衡；第三，版權相關部門牽頭，建立一個多元主體、多方共治的格局，最終化解糾紛。
本期編輯 黎雨桐 實習生 張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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