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|徐景明
來源|自知的子結構
虛擬世界的背后可能隱藏著不為人知的數字剝削和精神控制，隱藏著對社會階級分層的進一步固化。
小時候看了很多《星際迷航》連續劇，片尾最后一段是艦長的獨白。聽著渾厚深遠的男中音，每次都讓我肅然起敬，心潮澎湃。
Space, the final frontier.
These are the voyages of the starship Enterprise.
Her ongoing mission:to explore strange new worlds, to seek out new life and civilisations.
To boldly go where no man has gone before.
宇宙，最后的疆域界。
這是企業號星艦的航程。
她將繼續去探索未知的新世界。
勇敢地航向前人所未至的領域。
現在看來，未來世界人們將分成兩類：一類在我們的科學宇宙中探索前行，一類在元宇宙的虛擬世界中盡情徜徉。
當然，最終也許是這樣一種可能。如果人類始終無法走向星際，而地球的衰退和混亂不可逆轉，當下一次大洪水到來的時候，也許對于龜縮在諾亞方舟的幸存人類來說，“元宇宙”將是我們唯一的“幸福”選擇。
這樣，又數億年后，地球變得像火星一樣荒蕪，人類演化成苔蘚一樣的生命機械混合體附著在巖石表面。科幻小說中未來最悲慘的預期都成為最美好的渴望，一切生命的氣息都已不見，愛恨情仇消失在光速的盡頭，只有“元宇宙”中的精彩還在繼續。
“元宇宙”的實質是互聯網社交和游戲的產業升級
毫無疑問，我們正在進入數字地球時代。未來的真實世界將最大限度的被數字化，包括人、物在內的所有可接入終端，都將被數字標識并產生數據。
通過互聯網、人工智能、云計算等技術，使數據最大限度地為人類的生存、可持續發展和日常的工作、學習、生活、娛樂服務。這個認知在科學界、產業界早已成為共識。
“元宇宙”是互聯網社交和游戲巨頭基于現實商業利益推出的形而上的概念，其寬泛描繪了未來人們的數字生活方式。
如果要說“元宇宙”和前述數字社會之間的關系，只能說是它采用了拿來主義。一股腦把現代信息技術成果全盤照搬的同時，以技術組合帶來超預期變革的名義，套上元宇宙的概念，同時夾雜了私貨。
“元宇宙”在科幻小說《雪崩》中是有明確定義的，這個定義更符合這次的概念發起者的本意。簡單說就是：未來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數字分身，人們可以接入另一個與現實世界平行的虛擬世界，擺脫物理時空限制，在另一個規則體系下，成為另一個人，做任何想做的事情。
所以在“元宇宙”大概念下夾雜的私貨，就是網絡巨頭通過構造虛擬世界，實現互聯網社交和互聯網游戲企業的產業升級。其產品核心是：超大規模深度沉浸式3D全景互動仿真社會游戲。游戲或社交平臺的設計者，自然是這些網絡巨頭。
“元宇宙”在初心上和傳統數字地球、數字社會展望的最大不同，在于其并非是幫助人們在真實世界中更美好生活，而是在虛擬世界中實現對用戶的流量匯聚與財富收割。
“虛擬世界”對真實世界的價值回饋
“元宇宙”的底層技術邏輯表述的很巧妙，即當今真實世界所有IT技術創新的總和。什么人工智能、大數據、區塊鏈、高性能傳感、5G、云計算，以及虛擬現實技術，都構成了“元宇宙”的技術基礎。動輒百來頁的介紹材料里見到的全是老朋友。
換句話說，“元宇宙”是一個在現有技術基礎上提出的形而上的概念，目前并無專有的底層重大技術創新和突破的支持。如果一定要說出核心技術，那當前可能就是游戲和VR相關技術了。
我們必須要把這一層關系清清楚楚的剝開。相關領域技術創新有其自身的技術和產業規律。無論虛擬現實還是人工智能，都是從真實世界的需求產生，并且為真實世界所服務的。
未來智慧城市將更有溫度和效率、企業的數字化辦公、生產和服務更加高效、人們的數字化生活更加便捷，這無不建立在堅實基礎上。
這是人類文明的進步與真實世界間互動的關系。這與“元宇宙”的本質“虛擬世界”半點關系沒有。底層技術是什么，從哪里產生，為誰服務的問題不能混淆，否則會使社會討論的主題失焦，輕重錯位。
互聯網產生關系的連接價值，人工智能產生機器輔助或替代人工的生產力價值。在清楚的辨識“元宇宙”作為當今網絡社交和游戲的高級版本的實質后，我們不免要問“虛擬世界”將產生什么價值？
網絡社交的連接價值當然是有的，正如當前社交網絡和網絡游戲產生的價值一樣，虛擬世界將產生更多的內容。
但在虛擬世界中，毫無疑問不會推動人類提升認識自然和改造自然的能力，不會產生基礎科學進步和科學技術創新，不會產生能源、不會造出芯片、不會產生生命。
且隨著其沉浸式體驗的發展愈演愈烈，除了起到耗散未來社會無用人類的作用以外，對科技文明的進步幾乎毫無價值。
壓力催生概念，焦慮推升熱度。小扎的人品姑且不論，Facebook在面對增長、政府監管、社會輿論等各種壓力的當下，作為企業賣力的鼓吹“元宇宙”新概念，這本身無可厚非。
政府、媒體和公眾也總是需要新的概念刺激。社交和游戲公司緊跟概念趁勢而上，算力、軟件科技公司推波助瀾，流量媒體積極關注，投資人評估韭菜長勢。
“元宇宙”作為一個含混的形而上的概念，具有對相關技術的覆蓋性和足夠的話題性。每一個技術產業關聯主體既怕錯過時代的主題概念流量，又都能找到與之相關的連接，參與是自然而然的。
“元宇宙”或“X宇宙”，叫什么名稱不重要。但假如社會最終選擇“元宇宙”三個字作為人類未來數字生活方式的統稱，那就要請參與方務必注意分辨和區隔“科技讓現實世界更美好”和概念發起者“打造深度沉浸虛擬世界”目的的本質區別，并有所揚棄。
如果某種產品，讓人深度沉浸而不能自拔，不創造真實世界價值，而讓財富和健康隨之流逝。這樣的的產品是什么呢？
不以現實世界人類的生存、健康、發展為目標，讓人沉迷在虛擬世界的產品，在現實世界我們稱之為“毒品”或“麻醉劑”。
請讓我們警醒，虛擬世界的背后可能隱藏著不為人知的數字剝削和精神控制，隱藏著對社會階級分層的進一步固化。
“元宇宙”對無用階層的收割
也許，“元宇宙”虛擬世界的真正價值，在于未來其很可能成為《人類簡史》作者赫拉利筆下所描述的人類社會無用階層的最終歸宿。
這個意義上，也許某一天，“元宇宙”虛擬世界終將成為現實。那時，有用階層的人類探索太空、管理數字地球和元宇宙虛擬世界，而無用階層的人類將在元宇宙的虛擬世界中消耗生命和能量。
基因和醫療技術的發展可能使得未來人類在健康、智力、情緒上從出生就直接分級，教育資源和條件的不公平使得人們在成長過程中再次分級。
當城市的孩子在良好的環境里埋頭讀書，農村的孩子卻沉迷王者榮耀的勝利，寒門不再出貴子。新技術革命可能會帶來人類低水平生產力價值的快速消失。人類似乎不是可能，而是正在走向分層。
古代王公貴族為什么要顧及奴隸和農民的生存狀態，因為他們有打仗、生產和消費價值。現代社會也一樣，因為人類個體還有其利用價值。但是未來，當普通人類這些基礎價值消失，掌握權力、資源和技術的階層為什么要照顧低價值創造群體？靠人性的光輝嗎？
這些人將因為社會的物質極大豐富而極易生存，又因閑適和精力旺盛可能對社會產生威脅。人類社會高度內卷化的最終結果，是否將以數字方式收尾？
人們以主動選擇的方式沉迷在元宇宙虛擬世界中消耗時光、精力和財富，以被收割的命運，完成他們對社會的最后貢獻。
以上和元宇宙一樣，純屬懸想和虛構。赫拉利關于無用階層的表述也僅是一家之言。
人類的智慧也許根本不會讓這一天到來，但這并不影響文章想要表達的思想：無論什么概念，敘事多么宏大，可能多么掙錢，人類社會都應保持警覺。區隔本質，分辨利弊，并以讓現實世界更美好，以人類的可持續發展為依歸。
任何一件事物，不存在單獨的好或壞，取決于觀察者所處的時空角度和當時社會的價值共識。對我們每個個體而言，最重要的是，此時或彼時，你在哪里，將如何選擇。
此時的我，堅定地選擇做對社會有益處，對組織有貢獻，讓生活更美好的事情，這讓我和同行的人快樂和充實。有活動主持人問我是否投資“元宇宙”。
當然會，我會持續投資其概念中能讓現實世界更美好、更健康、更可持續的部分，但我不會投資讓人深度沉迷的游戲。
彼時的我，永遠不要做被收割的人。
總結一下：
1、地球和人類社會的數字化進程是必然趨勢，不以人的意志和喜好轉移，這概念早已有之，和元宇宙無關；
2、元宇宙是商業機構在現有技術基礎上推出的新概念，為滿足互聯網社交和游戲產業升級的需求，實質是構建虛擬世界，核心是超大規模沉浸式3D虛擬互動社會游戲；
3、元宇宙是現有技術的包裝匯總升級，當前尚無專有底層技術重大突破，概念炒作大于實際進展；
4、元宇宙虛擬世界對真實世界價值貢獻有限，但未來如果人類分層的趨勢不可逆，其可能會成為無用階層的時間和精力歸宿；
5、如果“元宇宙”三個字成為人類數字生活方式的代名詞，請參與主體務必注意區隔，引領讓現實世界更美好的開拓型元宇宙，摒棄讓人深度沉迷的奶嘴型元宇宙；
6、堅持做讓社會更美好的事，永遠不要做被收割的人。
我們明知世界冰冷，卻要盡力地燃燒它。人就應當在這冰冷而又燃燒著的有限世界中，帶著傷痛活著。消除不了世界的荒謬，但能夠盡可能地享用現在擁有的一切。我們不是為虛渺的未來或目的而活，而是要盡可能地窮盡今天。
—— 阿爾貝·加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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