峨眉山 本報記者 陳晨 攝
1985年7月第一次登峨眉山,穿著雨披(騎車所用,前長后短,很適宜登山),陪著父母,挎著三個包袱,跑前跑后,從報國寺出發,經純陽殿、清音閣、洪椿坪、洗象池到金頂,一百多里山路,全在森林石梯中,“正入萬山圈子里,一山放出一山攔”。時而陽光明媚,新綠燦燦,“蟬噪林愈靜,鳥鳴山更幽”;時而云霧茫茫,“水聲常在耳,云氣欲生衣”;時而細雨霏霏,冷氣襲人,寒戰連連,歷時三天,方才登頂。
吃過豆花飯后,住進簡易的木板房。夜半,狂風大作,電閃雷鳴,暴雨驟至,傾盆而下,板房搖搖欲墜。拂曉雨停,到金剛嘴看日出。初時,山下峨眉城區和西南交大萬家燈火閃爍眼底,俄頃云起,燈火突然不見;而后東方天邊泛白,繼而淡黃,由淡黃而橘黃,由黃而紅;腳下斷崖,風起云涌,洶涌澎湃,卷起玉龍千千萬,肆意縱橫;一輪紅日噴薄而出,云海由烏轉白,浩浩蕩蕩,橫無際涯;金頂、萬佛頂及西部群山和每個人的笑臉都披上了一層紅光,貢嘎山、金銀山、白海子山等終年積雪的群峰連綿不斷,熠熠生輝,王崗坪、牛背山、二郎山、大瓦山、瓦屋山等千山萬壑,奔來眼底,壯觀天下無,“天門一長嘯,萬里清風來”,一股浩然之氣油然而生!此情此景,深入腦海,縈繞至今,爾后因為工作或愛好緣故,又幾十次登臨峨眉。每次登臨境況不盡相同,但總是心潮澎湃,壯心不已,愈發感覺峨眉大氣!
峨眉大氣,一在其高。巍巍中華,自有脊梁。峨眉山是大地隆起的“急先鋒”,從四川盆地拔地而起,直上九霄,是“世界屋脊”青藏高原的東向支撐之一。主峰金頂海拔3077米,最高峰萬佛頂海拔3099米,全山相對高差達2600余米。東沿攝身巖,直上直下2000余米,是世界上最高的大斷崖之一,動人心魄。峨眉山在佛教界號“大光明山”,金頂有“銀色世界”之稱,可謂“神仙的觀景臺”。萬山一頂,高山仰止,這樣的高度非一般人所能企及。特別是步行上山,非勇敢者、起心動念發宏愿者、堅定者、有好腳力者,是登不了頂的。做人要有高度,只有不畏艱辛、勇于攀登的人,才能到達光輝的頂點,“會當凌絕頂,一覽眾山小”。2000多年前,印度寶掌和尚云游四海,來此結廬而居,發出了“高出五岳,秀甲九州,震旦第一山也”的贊嘆。1000多年前,“詩仙”李白驚嘆“峨眉高出西極天”。
峨眉大氣,二在其闊。峨眉山由大峨、二峨、小峨三山構成,范圍廣大。因為有高度,有依靠,不狹隘,不憋屈,能見度好,四顧無礙,億萬年來,一直敞開懷抱,對外開放。東望岷嘉,平疇萬里,村莊點點,炊煙裊裊,大江中流;北望蒙雅,青衣南來,郁郁蒼蒼,云山疊翠;西望康巴,雪山綿綿,萬山來朝,大氣磅礴;南望金沙,竹海翻卷,涼山蒼蒼。站得高,看得遠,“欲窮千里目,更上一層樓”,做人要有寬度,只有胸懷大家,開放包容,樂于奉獻,才會歡喜到底。峨眉山自遠古至今,從不封閉,從不保守,從不落后。南方絲路、茶馬古道從此穿行,文化交流互鑒從未間斷;凌云大佛、萬年寺普賢銅像、伏虎寺千佛鐵塔、東風堰等,萬古風流。寶掌結廬,東坡放歌,沫若東渡,中西合璧,古今圓融。
峨眉大氣,三在其豐。山長萬物,厚重不遷。峨眉山是世界文化與自然雙重遺產,自然生態與歷史文化種類繁多,豐富多彩。峨眉山地處亞熱帶,從海拔400多米到3000多米,立體氣候、立體景觀明顯。全山集中了豐富的風景地貌,玄武巖、花崗巖、沉積巖、丹霞(紅砂石)、巖溶地貌精彩紛呈,尤以玄武巖最為有名。自龍門硐、龍脊石、九老洞至攝身巖,地質剖面十分明顯,是著名的天然地質博物館。山麓有500余年的最美楠木林“布金林”、孑遺動植物枯葉蝶和桫欏,萬年寺附近有神秘的彈琴蛙和大蚯蚓,山中有“中國鴿子樹”珙桐樹和古老的洪椿樹,山頂多高山杜鵑和蒼勁的冷杉云杉,特別是嬉戲在一線天至雷洞坪之間的猴群,十分惹人喜愛,自然成為峨眉山的“吉祥寶寶”。中華名山,各有其長,峨眉山別有其秀:從峨秀湖看,拔地而起,如坐的泰山;從張溝看,壁立千仞,如立的華山;從零公里、七里坪等半山看,連綿逶迤,如臥的嵩山;云霧漫漫,如飛的衡山;奇峰羅列,如神奇的黃山,雙橋清音、大坪霽雪、蘿峰晴云、象池夜月、金頂祥光,各有其妙。做人要有長度,經歷豐富,人生自會精彩。“蜀國多仙山,峨眉邈難匹”,峨眉山既是道教圣地,是三十六洞天中的虛靈(陵)洞天,相傳財神趙公明、藥王孫思邈等在此修行,現存飛來殿、純陽殿、九老洞、白龍洞等遺跡;更是佛教圣地,是四大佛教名山中的普賢道場,有大佛禪院、報國寺、伏虎寺、洪椿坪、中峰寺、萬年寺、洗象池、接引殿、臥云庵、華藏寺、十方四面普賢等勝跡,佛教文化、建筑藝術、造像藝術馳名中外,尤以報國寺宋代瓷佛、伏虎寺離垢園、萬年寺無梁殿、“三寶”、大佛禪院彌勒殿、普賢大殿、烏木觀音、根雕孔雀明王像和金頂十方四面普賢像稱絕。峨眉山文武兼備,文有東坡、嘉州畫派等,武有杜心武、峨眉武術等。到峨眉山,既可品嘗竹葉青、峨眉雪芽等好茶,又可享用蹺腳牛肉、雪魔芋、蘿卜湯、豆腐腦等美食。
峨眉大氣,四在其化。峨眉山地處青藏高原與四川盆地交界處,來自太平洋和印度洋的暖濕氣流在這里抬升、激蕩,與“世界屋脊”碰撞、交合,化育萬物。春夏秋冬,晨昏晝夜,峨眉山變幻無窮,是靈醒之山、覺悟之山,云海、云瀑、霧凇、佛光獨步天下。春山如笑,山花爛漫;夏山如滴,空翠濕衣;秋山如妝,層林盡染;冬山如挺,放大光明,四時之景不同。特別是山腰雙水井至接引殿一帶,四季迥異,以冬雪最為壯觀,山下秋風瑟瑟,山中云瀑翻滾,云海之上麗陽高照。攬峨眉之勝,任何時候都能有所得,但晴山不如雨山,雨山不如云山,云山不如月山,月山不如雪山。做人要靈動,有理想,有追求,不拘泥,不死板,乘勢利導,自然充滿活力。
峨眉大氣,五在其長。峨眉山地處中華對角線(胡煥庸線)和北緯30度兩條世界奇觀帶的交叉點上,最是滋潤,最宜成長,源遠流長。峨眉載天載地,天人合一,“萬物各得其和以生,各得其養以成”,歷史悠久,文化厚重。做人要有深度,咬定青山不放松,有定力,有恒心,身體力行,自然會有成就。相傳中華人文始祖軒轅黃帝來此問道,得養生之法、治國之道。李白來此聽蜀僧彈琴,“為我一揮手,如聽萬壑松”,而后“夜發清溪向山峽”,仗劍出川,成就“輕舟已過萬重山”的浩蕩正氣。東坡在山麓耳聞目染,勤學苦練,胸中有丘壑,腹中有乾坤,“峨眉翠掃雨余天”,走出四川,“但愿人長久,千里共嬋娟”。寶印法師兩下中峰寺,一赴成都昭覺寺繼承圓悟大師衣缽,二赴杭州主持臨濟宗祖寺徑山寺,陸游贊其“十坐道場,心法之宗……師之出世,如日在空”。抗日戰爭期間,故宮文物輾轉運至峨眉大佛禪院,終得保全。
峨眉其山,鴻篇巨制,洋洋大觀,嘆為觀止,非多次登臨不可。云上金頂,天下峨眉;虛而不屈,動而愈出;領袖群峰,激蕩未來。(中國旅游報 作者文月)
